娜娜酱

漂酿wiwi

夜行黄沙道 19

这段写得好,小小少年已有战神锋芒。

玉萤篱:

元凌果真自此老实了养病,太后不许他出门,他便在屋里头,学宫也不用去了,无事时自己翻几页书打发。


他这般的听话,太后却又心疼起来,也不禁他那些伴当朋友来,郭平振带了高军过来两回,但他毕竟在军中,一时片刻就回去,说不得几句话。


郭聿谷却高兴起来。当年太后请他教导元凌他原是不愿的,上过两课却变了态度,只恨不得元凌搬去他府上,收在身边细细教导。这个“四皇子”的名头却成了累赘,学宫里头一堆功课,那个鹂英更是一时三刻的盯着不得空。好容易等到元凌领了旨进了城南大营,陛下竟然又指了个叫刘明的博士过来,每日里必要空出小半天来讲礼。元凌一天排的满,早早起床半夜才灭灯,他一个武官,也没法和这些夫子多抢人。这次告假说元凌要养病,需要一两个月。郭聿谷即刻回去将自己书房里那偌大的沙盘并一沓地图都收拾了,送到宫里头去。


果然第二日,太后打发人来问,郭聿谷顺理成章将连夜收拾好的几箱书送进去。


元凌得了那沙盘,只恨不得连睡觉都要搂着。起初放在塌边,时时刻刻都要盯着。太后无奈,只得由着他去。盯了三两天,元凌自己叫人挪动到外头书房里去。


元安过来看他,见沙盘挪动出来,问他:“上回过来不是还在你卧房里头,怎么舍得挪动出来了?”


不是太后拦着,那时只怕都要摆到塌上去了。


“不行。”元凌行了礼,请他往里头去,“我半夜起来都要看两眼,没法子养病了。”


元安自然听说了,元凌往那沙盘上一堆就是一半天,鹂夫子状都告过两次,只说根基不稳便想着起高楼,要毁了一个好苗子。


“我听你祖母说了,”元安让他靠着自己坐了,“你现下给自己定了一日最多三个时辰?”


“是。”元凌叹气,“我总要先把自己养好了。”


元安点头:“有分寸是对的。”又问他:“我进来的时候,见你拿着图往上头推演,是哪一战?”


“是下古关一战。”


“章和三十年?”


“是。”


元安来了兴致。章和三十年的下古关他是知道的,张正和出征途中在下古关遇伏,滚石火药之下仍能突围小半,更兼突围后仍能按时与主帅会合,不曾耽误时间,虽败犹荣。


“若你是张正和,当如何?”


“若我是张正和,根本就没有下古关一战了。”元凌笑道。


“为何?”


“下古关一带地势险峻,张将军遇伏这一段更有路名‘一线天’。若是我,起初就不会走这段路。”元凌摊开了地图指给元安看。


“这条路乃是一段捷径,要比他绕路快上一天。”元安与他道。


“只见眼前小利,看不见远处的灭顶之灾,是他做将领的失职。”元凌却摇头,“他遇伏突围,整顿兵马,一样也用了一天时间,还白白断送了许多将士的性命。大军开拔之前,他就没想过这么险要的地势,是最容易出问题的?梁军只要不傻,这里是必要埋伏的。”


“这里远离梁军驻地,要来伏击也并不容易。张正和也是没想到。”


“下古关远离梁军驻地,可也不在我军的范围之内。梁军当时的统领是最善突袭的萧笛,这地势他说什么也必要用上的。没想到敌军会做什么,只能说张正和无能。况且张正和可不是只带了几十人上路的,一万兵士包抄,探子先行至少百里,滚石和火药都有痕迹,放出去的探子营竟然半点没有探查到。只能说萧笛早料到张正和为人自大固执,过于轻敌。”


“那好吧,”元安考他,“若是你,因了一些缘故必须要走这条路,结果遇上伏击,该如何?”


“那便无法了。”元凌倒回答的极爽快,“父皇来时我也正看这个,张正和叫将士们一鼓作气往外冲,若是我,也这样。但是能冲出来的兵士,可能就不知有几个了。”


“为何?”


“张将军在军中威信极高,车威将军令下,将士莫敢不从。下古关是将两头用滚石堵住,梁兵只往下推滚石与火药。虽不与他们短兵相接,但滚石与火药之中,兵士一则惊慌,二则尘土弥漫不见出路,最是难指使。这样张正和还能带出小半人来,难。”


元安笑了,他当年曾与连妃也问过下古关一战。这母子二人的话倒是差不多的。又问:“若是你带了你的调教出来的那些小儿郎呢?”


“他们现在?”元凌想了想,道:“那可能只有死路一条了。”


不等元安问,他自己解释道:“他们不曾真上过杀场。父皇现在看着他们是好,等真刀真枪,能不吓得掉头就跑的就不错了。一万大军拥挤在这么一条狭长的路上,不要梁军动手,只混乱起来相互践踏,便能死一小半了。能在乱军之中号令诸将,能在混乱濒死之时仍紧随将旗,儿臣现下做不到。”


元安笑了:“现下做不到?”


“是。”


“何时能做到?”


“等真上了沙场,打过一仗。”元凌的眼睛亮晶晶的,“纸上谈兵,不如挥刀一战。”


“你还太小。”元安知道他心思,笑点点他头,“咱们大魏,还没到需要一个十二的孩子上战场的地步呢。”


“我快十三了。”元凌有些不高兴。


“现在离腊月初九可还有半年呢。”元安取了茶抿一口。有些失笑。


“咱们天家的子弟,怎么能和那些寻常孩子一样?”元凌分辨道。


“那朕先考考你。”元安放下茶碗。


“父皇刚才不是考了吗?”元凌瞪大眼,指指手边地图。


“这算什么考校?”元安见他又无赖,“你天天摸的东西,如吃饭喝水一样,谁要拿这个来考校你?”


“不考我知道的,那不是父皇故意为难我?”


“别想着打诨过去。”元安有些无奈,正经与他道。


“是。”元凌沉下心来,端正坐好。


“你兄弟几个也都陆续听政了。自年后开始历练,你大哥之前往礼部与刑部转过一圈,现下在户部了;你三哥和你五弟八弟年后在礼部料理,”元安一个个数过去,问他:“不是你先头去了城南大营,也该一并去六部历练,这六部里头,你要去,挑哪一个?——不许说兵部!”


“父皇是真要叫我去历练还是考校?”元凌有些警觉。


“只考校。”元安道。


“不许去兵部,那我挑刑部。”元凌道。


“朕原属意你去吏部,你看怎样?”元安问他。


“父皇可行行好,别让我去吏部。”元凌想了想自己在吏部的情形,自己先笑了,“到时候也不知道是我先把吏部那群老夫子气死,还是那群老夫子把我先气死了。”


“为何?”元安饶有兴致地问。


“要依着我,咱们这朝上朝下的官员们,考核得个良的都少。”元凌笑道,“也不知道吏部那群大人们怎么好意思写下‘优’的。后来我倒是知道了,大人们该是按着自己当度尺,那便‘优’了。到时候我要看不过眼,统统给涂了写个‘劣’,这些大人们三年不得升迁,断送了前程,不要气死了?到时候多少人跑去找父皇哭诉告状,还要父皇收拾残局。我要忍着当没看见这群大人们糊弄吧,我可要先把自己憋死了。”


元安笑一声,又问道:“若依着你看,朕要整治吏治,该从何处入手?”


元凌凝神想了半晌,看元安一直看着他,只得道:“换能干的?”


元安失笑:“你想了这半天,就想了这四个字?凤相也给你们讲史通今,你听了半年就听出这个来?”


“父皇又没让我做文论,我自然只捡要紧的说了。”元凌道,“况这种怎么办的,也用不到我去费脑子。”


“那你这是,要把你那点脑子用到哪里?”


“我只管读好兵书练好武艺,剩下的不是有父皇?”


元安有些接不上话,只得问道:“让你去吏部,你去不去?”
“不去。”元凌接的更爽快,“等养好了伤,我还要回城西大营去呢。”


元安一时不知该笑该愁,多少双眼睛眼巴巴看着的东西,偏就是有人不想要。


元凌还不放心,又道:“父皇刚刚说好的,就是考校,不是真让我去。”


“是是是!”元安无奈的点点他头,“你好好养着,养好了朕就让你回城西大营!”


“是!”


“是什么?”元安起了捉弄的心,笑道:“你也别高兴,你这三两个月不曾回去,等回去了,你那些小儿郎却要被别人分了。”


“分了?”


“你调教的好了,自然有别人眼红着。你在自然没人敢惦记,你不在,高军可挡不住别人去借兵。借着借着,就没了。”


“父皇又考我?”元凌却不在意,“这些又不是军户,多是卖了给我的家仆,别人借了去,身契可还在我手里,还不一样要还我?况他们日常开支都要从我这里支,正好高军前头过来说开支大,谁要借去,那就把银钱给我补上,也是个进项。”


元安被他说的发愣,道:“这般的说来,谁借了你的兵,倒是帮你了。”


“自然。”元凌得意道,“等我好了,就去各家收债。谁借了我的兵去,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的还我,城西大营的诸位将军,总不怕我去府上叨扰,只管赖账。”


元安点着元凌说不出话来——也不知这个惫赖样子是随了谁了。


元安不知道的却是,元凌这开头两百军士,本就是等着要分散到各军里头的。元凌原本愁的,便是如何将这些人不动声色悄悄散出去。他原谋划着,或者找个恰当的理由,留几个月在宫里头,好分出时间让这些将军去借兵,或者总该有那胆大的先来找他开口,毕竟大营里头一等门第的子弟们多,到时口子一开便拦不住。这一回,倒不用费力谋划了。


当真如果不是元凌同意,城西大营的诸位将军,连一个兵士的衣角都从高军这里借不走。他让高军装作为难又无可奈何的样子,将这些褐衣玄甲的少年儿郎分散到各军营中,慢慢物色出与他们志同道合的同袍,只等时机成熟,一声令下,便可重新换上他们珍藏的玄甲,带着新同袍,回到熟悉的阵中,举起玄色长枪,跟随殿下,一往直前。


你要惦记我的兵,就别怕我惦记你的阵脚。


很久之后,当元澈也立于演武台上,看着台下沉默肃杀的将士,记起这一段过往,问元凌:“四哥有没有担心过,他们不回来了?”


“你足够强大,他们自然就会回来跟随你。”


彼时元凌已有“常胜”之名,领兵五年,袭柔然定桃溪,两次出征未尝败绩,无人敢撄其锋。


元凌撒出去的那两百军士,在第一次出征之时,两百军士,变为八百军士,一个不少的,立于阵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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